心燈:“陛下只取指心頭血涂抹在佛珠之上,但陛下一定要切記,因果之中你只能旁觀,不可插手。”
蕭厭點頭,拉開衣襟便取了心頭血抹在佛珠之上。
“閉眼,凝神。”
“這佛珠帶在腕上,萬不可離。”
蕭厭盤坐在地上合眼,身旁檀香寥寥,仿佛還摻雜了其他什么,他有一瞬間的空茫,等耳邊再傳來犍槌敲擊木魚的聲音時。
眼前逐漸變得清晰起來,耳邊是女孩兒嬌軟的聲音。
“阿娘,你說陸哥哥為什么不喜歡我,連阿兄也偏著旁人,我真的有那么差嗎?”
小姑娘一邊添著長明燈,一邊紅著眼圈低語。
“是不是我真的不討人喜歡?”
前殿的木魚聲傳來時,她偷偷抹著眼淚,垂著腦袋喪氣極了。
“棠寧…”
蕭厭看到少女模樣的棠寧,下意識想要走過去,卻發現自己與她迎面交錯而過,小姑娘穿過他身影走到后面擺放長明燈的燈架上,而他伸出的手卻撈了個空。
他瞬間便明白,眼前一切如同幻境,自己碰觸不到她。
小姑娘不似他見時那般滿心怨憤,哪怕委屈時也只紅著眼嬌氣極了。
她抱著長明燈小聲跟自己逝去的阿娘告狀,說著長兄的偏心,說著陸執年對她的冷待,她不喜歡府里新來的庶女,不喜歡她一點點侵蝕本該屬于她的東西。
她小心翼翼地將添滿了燈油的長明燈放好,明明告著狀,人也委屈極了,可最后卻還是乖巧祈福。
“我知道阿兄他們不是故意的,所以我就不和他們計較啦。”
“阿娘要保佑阿兄仕途順遂,保佑陸哥哥平安康健……”
蕭厭瞧著周圍環境,聽著他的小海棠為旁人祈福,隱約猜到了這是什么時候,這是宋二夫人冥誕那日,也是他曾在山遇到棠寧的日子,換句話說,接下來棠寧便會出事。
果然沒多久就瞧見當初那個宋家外室女從外間走進來。
那宋姝蘭瞧著柔弱溫善,可入內不過三兩句話便將性子單純的棠寧激的動了氣,她故意拿著宋瑾修他們招惹著年少的棠寧,親手打翻了宋二夫人的長明燈,棠寧忍無可忍一巴掌落在宋姝蘭臉上。
蕭厭心中一跳,下一瞬就聽到宋瑾修滿是暴怒的聲音。
“宋棠寧,你在干什么?!”
親眼所見的掌摑,宋姝蘭滿是心機的落淚隱忍,一句不是“妹妹的錯,是我不該回京城”,便讓滿嘴“狡辯”不肯道歉的棠寧落了下風。
小姑娘的哭訴變成了無理取鬧,所有的辯解都成了不知悔改。
蕭厭親眼看著陸執年二人帶走了宋姝蘭,將滿心惶恐的小姑娘留在了冰天雪地的林間,看著她哭喊著“阿兄”,慌亂中驚慌失措被瘋馬帶進了深林,只覺戾氣橫生。
他告訴自己,沒事的,“他”馬上就能見到棠寧了,只要“他”認出了小海棠必會護她周全。
可是直到馬背上的棠寧被甩飛了出去,看著她一路翻滾著掉落高崖,看見她劃破了臉渾身是血的砸落那雪窩里,他忍不住嘶喊出聲。
“阿寧!!”
蕭厭掙扎著想要撲過去,卻穿過棠寧的身子,他看著她鮮血流淌疼的哭喊,卻無能為力,卻在此時隱約傳來熟悉的聲音。
“剛才好像是這邊的聲音,咦,這里有匹馬……主子,要去看看嗎?”
“看死人?”
“……也是,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人怕是早死了……”
滄浪!
蕭厭猛地抬頭面露驚喜,身影也隨念而起落在崖上,他伸手抓著滄浪急聲道:
“下面有人,救人……”
“救棠寧!!”
手中猛的落空,撲上去的蕭厭什么都沒抓著,只踉蹌著身影落在地上。
滄浪摸了摸脖子打了個哆嗦:“這山里的風可真夠瘆人的,吹得人涼颼颼的。”
馬車里的人淡漠:“別廢話,下山回京。”
“不要!”
蕭厭從未想過這一世他居然沒有救下棠寧,甚至在山之上連見都未曾見過,這山路偏僻,棠寧落下去的地方更是人跡罕至,她如今暈厥連求救都不能,如果他們走了,那棠寧怎么辦?!
蕭厭嘶聲想要阻攔,可滄浪卻穿過他直接回到了車轅上。
他有些抱怨地跟馬車里嘀咕著漕糧的事情,說著他們這次遇到的麻煩,說回京后定要收拾那在他們返回途中襲殺他們的人,而馬車里的“他”冷漠聽著從頭到尾都未曾掀開過車簾。
馬車離開,帶走了棠寧求生的希望,更讓蕭厭驚慌的是,他整個人也被拉扯著逐漸遠離了崖邊。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馬車越走越遠,林間風聲呼嘯,再聽不見崖下半絲聲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