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小姑娘被滄浪帶上了崖頂,看到她滿目驚恐望著馬車上本不該相識的人,看著“蕭厭”滿是惡劣地嚇唬著小姑娘,再看到了她頸間滑落出來的龍紋佩。
風聲赫赫,腕間佛珠發燙,他看著逐漸走遠的馬車,身子有些輕飄飄的。
他知道“蕭厭”會護好他的珍寶,可他卻舍不得離去。
蕭厭伸手握著腕間佛珠,低喃說道:“朕想見她一面。”
“異世殊途,不可強求。”
耳邊梵音漸起,蕭厭卻執念越盛,他突然取下手中佛珠,誦經的聲音突然中斷,他眼前一晃,再抬眼時發現自己已換了地方,身旁有人說話的聲音:“陛下氣血受損,身體虛弱,并無其他大礙。”
“心燈呢?”
“心燈大師也還昏迷著。”
棠寧擺擺手讓太醫退了出去。
前天夜里蕭厭突然離開,棠寧醒來不見他時才知道他去尋了心燈,她想起自己與蕭厭說過的那些事情匆匆趕過去,就只看到靜室里面昏迷不醒的兩人。
心燈那衰老枯槁的樣子嚇了她一跳,而蕭厭昏迷也讓她擔憂。
宮里太醫匆匆趕來,卻查不出緣由,棠寧想著若蕭厭今日再不蘇醒,她便派人去蜀地請秦娘子回來,卻不想一扭頭就撞上蕭厭看過來的眼神。
“阿兄!”
棠寧滿是驚喜,連忙快步走了過去,等靠近后便伸手貼了貼他臉:“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你知不知道你嚇死我了,你和心燈到底做什么了,一個兩個的都昏睡不醒。”
蕭厭感受著臉上溫軟,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不是死前瘦骨嶙峋毀容斷腿的凄然,也不是山之上滾落懸崖的狼狽,她此時滿眼擔憂,紅唇開合間面容好看極了,就如同他記憶里看過無數遍的模樣,如春日海棠嬌艷燦爛。
“棠寧。”
“怎么了?”
“你可好?”
棠寧愣了下,剛想說什么,就突然停住。
眼前這張臉是她熟悉的臉,人也是她熟悉的人,可是這雙眼睛卻不是她阿兄的,那漂亮的黑眸溢滿了思念,哪怕笑時也是與阿兄不同的肅然和深沉,棠寧猛地松開了蕭厭的手,起身退了半步。
“你不是阿兄。”
下一瞬,她突然便抓著床頭的燈燭,以尖銳之處抵在蕭厭脖頸。
“你是誰,我阿兄呢?!”
蕭厭看著神情警惕的女子,她眼中全是厲色,只一眼便認出了他與“蕭厭”的區別,褪去了方才面對她阿兄時的溫軟,那凜厲鋒銳和應變冷靜是那個到死都被人算計的宋家女娘所不曾有的。
蕭厭眼底彌漫著笑意:“看來他把你照顧的很好。”
不是嬌養在閨中的雀兒,而是肆意飛揚的鷹,那朵曾經在溫室凋零的海棠花,被這一世的“他”養的高懸于枝頭,不曾被泥濘污染,不為任何人折腰。
“抱歉,宋國公府那一日,我沒認出你。”
棠寧瞳孔猛地睜大,拿著燭臺的手忍不住顫了下,下一瞬便被身前人尋著間隙握住了手腕用力一拉,整個人踉蹌著撞進了“蕭厭”懷里,她剛想推拒,就聽耳邊人低語:
“小海棠,他很喜歡很喜歡你。”
似是有人掙扎,想要將他從身體里擠出去,那劇烈的疼痛鉆心刺骨。
之前被取下的佛珠不知何時回到了腕間,上面出現密密麻麻的裂紋。
耳邊梵音再次出現,那誦經的聲音越來越大,蕭厭松開了懷中人:“我要走了,能喚我一聲阿兄嗎?”
“……他會吃醋。”
蕭厭看著神色認真的棠寧,突然便笑了起來。
他好像有些明白,他為什么會愛上她。
幼時的牽絆只是緣起,他會因為那份過往護著她,照顧她,卻絕不會對她情根深種,可如果是這般獨一無二的偏愛,毫不猶豫的選擇,就算是換作是他,他也會如同這一世的“蕭厭”一樣心甘情愿的將心交出去。
身體的排斥越來越厲害,耳邊那老和尚念經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蕭厭感覺到腕間佛珠碎裂時,突然低頭親了親棠寧額間。
“小海棠,你要好好的。”
佛珠斷裂開來,碎掉的珠子散落一地。
蕭厭眼前白光閃爍時,感覺到自己被那具身體推了出來,神思重歸混沌時,還能聽到搶回身體的“蕭厭”暴跳如雷的罵聲。
“你叫誰小海棠呢,這是我的小海棠,是我的,誰準你親她!!!”
“狗東西,敢占我媳婦兒便宜,祝你孤寡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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