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偷偷夾雜其中的一些上五境劍仙,則又往往不介意酒桌上那些杯碗的磕碰。
那任毅驚駭發現身邊站著那青衫年輕人,一手負后,一手握住他拔劍的手臂,竟是再也無法拔劍出鞘,不但如此,那人還笑道:不用出劍,與無法出劍,是兩回事。
陳平安身形一閃而逝,如青煙飄渺不定,躲過了一把風馳電掣的飛劍,只是當任毅再次拔劍,持劍手臂就又給身后那人握住,依舊無法拔劍出鞘。
三番兩次之后,任毅便要干脆改變策略,御風升空,以便與地面上的那位純粹武夫,拉開距離,憑此肆意出劍。
只是那把以迅猛著稱的本命飛劍,不論如何軌跡難測,角度刁鉆,都無法占碰到那人的一片衣角。
當任毅雙腳剛剛離地,就被那人輕輕一掌壓住肩頭,雙腳給硬生生拍回地面,劍修殺敵,不是近身更無敵嗎
任毅心境依舊如常,正要分心駕馭兩邊酒肆的筷子,暫借為自己飛劍,以量取勝,到時候看這家伙如何躲避。
任毅開始放棄以飛劍傷敵的初衷,只以飛劍環繞四周,開始后退倒掠出去。
但是任毅心知肚明,自己不過是做些拖延戰況片刻的舉動,盡量讓自己輸得不至于顏面無光,不然給人印象就是毫無還手之力。對方真要出拳傷人,輕而易舉。但是,真要細想,如此辱人更甚!
大概是那個青衫外鄉人也覺得如此,所以出現在任毅身側,雙指捻住那把飛劍,伸手一推后者腦袋,將其瞬間推入街邊一座酒肆。
力道巧妙,任毅沒有撞倒臨近街面的酒桌,踉蹌過后,很快停下身形,陳平安輕輕拋還那把飛劍。
任毅羞憤難當,直接御風離開大街。
這個時候,從一座酒肆站起一位玉樹臨風的白衣公子哥,并無佩劍,他走到街上,一介武夫,也敢侮辱我們劍修怎么,贏過一場,就要看不起劍氣長城
語之間,白衣公子哥四周,懸停了密密麻麻的飛劍,不但如此,他身后整條街道,都猶如沙場武卒結陣在后。
本命飛劍肯定只有一把,但是想要找出那一把真正飛劍,極不容易。
最棘手的地方,在于此人飛劍可以隨時替換,真假不定,甚至可以說,把把飛劍都是本命劍。
晏琢想要故意與陳三秋閑聊,說出此人飛劍的麻煩所在,但是寧姚已經轉頭,示意晏胖子不用開口。
晏琢只得作罷。
陳平安目視前方,飛劍如一股洪水傾泄而來。
陳平安橫移到酒肆之中,微笑說著借道借道,對方便分出一股股好像沙場斥候的劍陣,十數把呼嘯轉彎,紛紛掠入大小酒肆,阻攔那人去路,只見那人時而低頭,時而側身,走到街上,又走入酒肆,就這么離著那人越來越近,惹來笑罵聲一大片,依稀還夾雜有一些不太合時宜的喝彩聲,稀稀疏疏,格外刺耳。
若是在那劍氣長城以南的戰場之上,本該如此,就該如此。
多少劍仙,臨死一擊,故意將自己身陷妖族大軍重圍
多少劍修,戰陣廝殺當中,要故意揀選皮糙肉厚卻轉動不靈的魁梧妖族作為護盾,抵御那些鋪天蓋地的劈砍,為自己稍稍贏得片刻喘息機會。
陳平安驟然之間,一次走到大街之上后,不再閑庭信步,開始撒腿狂奔。
那名身為金丹劍修的白衣公子哥,皺了皺眉頭,沒有選擇讓對方近身,雙指掐訣,微微一笑。
那一襲青衫出拳過后,不過是打碎了原地的殘影,劍修真身卻凝聚在大街后方一處劍陣當中,身形飄搖,十分瀟灑。
引來許多觀戰小姑娘和年輕女子的神采奕奕,她們當然都希望此人能夠大獲全勝。
只是那一襲青衫隨后,好像開始真正提起勁來,身形飄忽不定,已經讓所有金丹境界之下劍修,都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一位身穿麻衣的年輕人輕聲道:飛劍還是不夠快,輸了。
同桌酒客,是位瞎了一只眼的大髯漢子,點點頭,舉碗飲酒。
片刻之后。
白衣公子哥已經數次渙散、又凝聚身形,但是雙方間距,不知不覺越來越靠攏接近。
最終被那一襲青衫一掌按住面門,卻不是推遠出去,而是直接往下一按,整個人背靠街道,砸出一個大坑來。
陳平安沒有看那一身氣機凝滯的年輕劍修,輕聲說道:了不起的,是這座劍氣長城,不是你或者誰,請務必記住這件事。
陳平安環顧四周,記不住換人再來。
陳平安抖了抖袖子,然后輕輕卷起,邊走邊笑道:一定要來一個飛劍足夠快的,數量多,真沒有用。
大街之上,寂靜無聲。
陳平安停下腳步,瞇眼道:聽說有人叫齊狩,惦念我家寧姚的斬龍臺很久了,我就很希望你的飛劍足夠快。
寧姚剛要開口。
陳平安好似心有靈犀,沒有轉頭,抬起一只手,輕輕揮了揮。
寧姚便不說話了。
這一幕過后,那個身穿麻衣的年輕人忍不住笑道:別說是齊狩,連我都要忍不住出手了。
不料街上那個青衫外鄉人,就已經笑著望向他,說道:龐元濟,我覺得你可以出手。
酒肆內的年輕人一本正經道:我怕打死你。
陳平安回答道:我求你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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