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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小說網 > 劍來陳平安 > 第1161章 天公作美

第1161章 天公作美

不聲不響,只是一下。

裴錢心里有數了,不是那種紙糊的遠游境。

溫仔細一個橫移數步,與她拉開一段距離,她竟然是個底子極其扎實的五境武夫或是……六境!

陳平安蹲在廣場邊緣地界,陸沉同樣蹲在一旁,如出一轍,都是雙手籠袖。

就像倆市井莊稼漢,冬天曬太陽,聽人侃大山,或是在春天田壟旁,看著自家田地,憧憬著一年的豐收年景。

陳平安問道:白府主呢

陸沉微笑道:正陪著我一起去山腳看那棵合歡樹,一路上都在詢問你們怎么沒跟上,差點拽不住他,只說你們揀選一條僻靜小路下山了,就開始埋怨你們不仗義,抄近路也不帶我們一起,心里卻想著你們可千萬別遇到什么麻煩。

陳平安笑道:好人。

是好人,也是好鬼。

陸沉笑道:就沒想著讓白茅去書簡湖五島派

陳平安說道:之前有想過,只是依照現在合歡山的情景,不需要,去了曾掖的五島派,終究是寄人籬下,待久了,白茅未必習慣,還不如讓他待在楔子嶺,好歹是自己攢下的一份家業,徐徐圖之,慢慢壯大,我們白府主可能會更有成就感。

陸沉點頭道:是這么個理兒。

溫仔細笑問道:那就六境

裴錢還是重復那句話,你開心就好。

一次換拳。

肩頭挨了溫仔細一拳的裴錢,她伸手抓住溫仔細的脖子,砸向粉丸府的高墻。

溫仔細以手肘輕輕抵住墻壁,本來還沒覺得如何,卻驀然瞧見一張略帶笑意的女子臉龐。

神色微變的溫仔細下意識歪過腦袋,墻壁之上便瞬間多出一個窟窿,溫仔細耳畔響如炸雷,墻上泥土簌簌而落。

溫仔細再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以早年靈飛觀秘傳的拳法扶乩,宛如請神降真附在溫仔細身上,看似是一門道法仙術,實則依舊是貨真價實的拳法,不算作弊,溫仔細一雙眼眸呈現出淡金色,充沛拳意流淌全身竅穴,出手快了何止翻倍,一拳重重橫砸在女子的太陽穴上,溫仔細都要擔心對方會不會就此七竅流血,可別打死人!否則在湘君祖師那邊可就無法圓場了。

不料那女子只是橫滑出去五六步,依稀可見臉色平靜的她,只是在一閃而逝的眼神當中,流露出一絲……炙熱。

而且她在身形橫移過程中,女子已經恢復死寂的那種滲人眼神,就一直在斜視著溫仔細,好像等著溫仔細遞出更重的第二拳。

視線中充滿了期待。

溫仔細以拳法扶乩請下,幾乎每一次出拳,就會更換一尊遠古神靈。

故而每一招蘊藉的拳法真意,都與那些遠古神靈執掌權柄相互契合,方才第一拳,溫仔細便需微微躬身,運轉體內一口純粹真氣,便是雷部神靈在大地之上驅動海岳,推遷四時的雄渾拳架。溫仔細第二記遞向女子的手刀,則是雷部斬勘司神靈的斧劈式,第三拳,即是水部雨師單手持幢的卷水架勢,之后數拳,各自脫胎于云伯、火君在內天庭諸部神靈的巍峨氣象。

女子始終背靠墻壁,晃動腦袋,她只是偶爾移動一步,很快與她腦袋等高的墻壁上,出現了一連串拳坑。

溫仔細出拳極快,拳拳都奔著她的面門而去。

仍然只有最后一拳,砸中了她的額頭,腦袋后仰,砰然作響,后腦勺那邊的頭發都是塵土碎屑。

溫仔細出現片刻的猶豫。

那女子神色如常,微笑道:沒事,人隨拳走,很正常的事情。

在旁觀戰的陸沉怒道:要不是我幫忙擦屁股,溫仔細這么出拳,那堵墻算是徹底報廢了,就沒他這么當客人的。

陳平安說道:陸道長畢竟是他祖師爺的祖師爺,于情于理,都得出手。

溫仔細后撤一步,抖了抖手腕,深呼吸一口氣,七境

裴錢說道:你開心就好。

陸沉抬手捶胸,氣啊。

陳平安笑道:設身處地,是挺氣人的。

關鍵是溫仔細直到現在還不知道,裴錢從頭到尾,都在以低他一境的武學境界問拳,而且裴錢暫時也沒想著如何還手。

大概是想要更多了解靈飛宮的那些壓箱底拳法。

可能溫仔細因為境界不夠高,一些高妙拳架難免會走樣幾分,但是沒關系,裴錢可以幫忙糾正,查漏補缺,再一一化為己用。

溫仔細臨時改變主意,沉聲說道:遠游境!

他娘的,再這么打下去,他就要覺得對方真是鄭錢,不對,是那個寶瓶洲四大武學宗師的第二,落魄山的裴錢了!

裴錢視線越過溫仔細的肩頭,望向自己的師父。

陳平安悄悄伸出三根手指。

示意這位開山大弟子,三拳即可,打完收工。

裴錢眼神炙熱,咧嘴而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月色下有森森冷意。

她終于不再說那句車轱轆話,拳不純粹,也配壓境誰慣的你

溫仔細心中震動不已,對方只是不再壓制自身氣勢,剎那之間,溫仔細發現自己竟是一身拳意出現了凝滯,仿佛一口純粹真氣如水結冰。

一退再退,溫仔細再不敢有任何保留,身形一掠倒退,不但直接離開了粉丸府白玉廣場,整個人覆地遠游,退到了合歡山外的半空中。

陳平安剛要出聲提醒裴錢,想了想還是作罷,將那句話咽回肚子。

因為看得出來,溫仔細這是用了心機的,算是誘敵深入吧,一旦裴錢近身,會有一種類似拳架匯總的疊拳路數,如同練氣士的疊陣。

陸沉點頭笑道:沒猜錯,靈飛觀那邊有一招堪稱殺手锏的拳法,可以讓溫仔細在武道臺階上,往上蹦跳一兩個臺階吧,屬于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路數。門檻不低,一般人學不會。瞧瞧,發狠了,我就說嘛,這家伙殺心太重,裴錢也說得對,人隨拳走。練來練去都是個死拳,沒啥大出息嘍。

裴錢依舊是以七境,硬抗了溫仔細驟然間拔高至山巔境的一拳。

裴錢面門挨了一拳,身形退回廣場,裴錢身體大幅度后仰,緩緩站直。

溫仔細不是不想趁勝追擊,而是根本做不到,他不得不更換一口純粹真氣。

裴錢也不擦拭鼻子和嘴角的血跡,這點傷勢,她太習以為常了。

在竹樓二樓,在不同的戰場上,都是如此。

陸沉一把抓住身邊背劍少年的胳膊,神色慌張勸說道:陳平安,說好了是他們倆切磋拳法的,你咋個還想要親自下場了!

你這個叫欺負晚輩,不講武德,曉不得,知不道江湖道義,還講不講了

陸沉繼續苦口婆心勸說道:再說了,你現在這個樣子,當下的境界

陳平安抖了抖手臂,陸沉松開手指,倆人繼續蹲著。

陸沉又開始擦屁股了,說好了啊,溫仔細是溫仔細,靈飛宮是靈飛宮,你可得恩怨分明,就事論事,一碼歸一碼。

陳平安看著那個御風懸停的溫仔細,沒好氣道:閉嘴。

裴錢抬起手臂,伸出三根手指,再彎曲一根手指,示意溫仔細你可以再出兩拳。

溫仔細有苦自知,再出類似兩拳,不用對方出手,自己就得跌境了。

溫仔細此刻的腦子已經清醒幾分。無冤無仇的,只是一場切磋而已,犯不著這么跟對方生死相向。

裴錢一手負后,笑道:你當年沒去陪都戰場,是對的。

陸沉倒抽一口冷氣,乖乖,這種話可傷人。

還好還好,否則裴錢要是在沒去之前加個躲著,可就更傷人了。

果不其然,溫仔細臉龐扭曲,怒極反笑,滿臉獰笑道:好好好!老子就當你是裴錢好了!

裴錢依舊呼吸平穩,氣定神閑,一步后撤,拉開一個拳架。

同樣是樁架疊拳,同時用上了種夫子的校大龍和老廚子私底下秘傳的背劍術。

她顯然是要繼續用七境,再次硬扛對方一拳。

陳平安又氣又笑,更心疼,只得開口說道:他是以遠游境遞出山巔境的力道,別再故意壓低一境了,以遠游對遠游,同境問拳!

裴錢撓撓頭,氣勢渾然一變,啊

陳平安突然滿臉怒氣。

一旁陸沉伸手捂住眼睛,沒眼看,完犢子了。

溫仔細在那女子與背劍少年閑聊的空當,竭盡全力,兇悍出拳。

身形快若縮地法,頃刻間就來到裴錢身前。

裴錢依舊云淡風輕,硬生生擋住對方一拳,只是整個人被一記打飛出去,雙腳離地,后背貼住墻壁。

裴錢看也不看那個遞出一拳就自己嘔血起來的溫仔細,只是望向師父,她笑容燦爛道:故意的。

陳平安瞪眼道,能耐!

裴錢肩頭微動,震散背后塵埃,再伸手拍了拍丸子頭發髻的碎屑。

滿臉血污的溫仔細視線模糊,喃喃道:你是那個裴錢!你果然就是裴錢……

裴錢轉頭,輕輕吐出一口淤血,師父,跟人切磋而已,犯不著生氣啊。

陳平安沉默片刻,擠出個笑臉,輕輕點頭。

只差一點,學塾那邊的教書先生陳跡,就要直接一步來到這邊。

蹲在一旁從捂住眼睛變成雙手合十念念有詞的陸掌教,松了口氣,然后朝裴錢豎起大拇指,大氣!

裴錢看著那個搖搖欲墜的溫仔細,突然停下腳步,她仿佛察覺到對方那種身心悉數陷入恐懼泥潭的處境,扯了扯嘴角,沒有與他遞拳,只是屈指一彈,嘴唇微動,走你。

溫仔細后仰倒地,在他意識徹底模糊之前,只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暗自慶幸,還有一種頹然無力的更大絕望。

自己都不配對方遞拳了嗎

陳平安轉頭一看,差點沒忍住就要破口大罵,狗日的,竟然偷偷跑路了。

山腳的合歡樹那邊,白茅看著滿臉苦相慘兮兮模樣的陸道長,擔憂問道:陸老弟,咋回事有珍貴物件落在粉丸府了

陸沉唉聲嘆氣道:白老哥,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說啊。

白茅想要拍打年輕道士的肩膀,說幾句安慰語。

陸沉一個橫向蹦跳,唉了一聲,學陳靈均作甚。

白茅一頭霧水,悻悻然收回手,陸道長好身法。

不理會那個倒地不起的溫仔細,

陳平安放慢腳步,帶著裴錢一起走下山,輕聲問道:怎么樣需不需要服用青虎宮的坐忘丹

裴錢忍住笑,撓頭道:師父,在你印象里,我就那么不經揍嗎

陳平安笑了笑,沒說什么。

難道不是嗎

在師父的印象里,你可不一直是那個走路腳上起水泡就哇哇大哭的小黑炭么。

好像只是眨眼功夫,小姑娘就長大了。

當年遠游路上,經常蹦蹦跳跳,跳著方格的小黑炭,怎么一下子就懂事了,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陳平安輕聲問道:你小時候,師父管東管西,管得很多,你那會兒會不會覺得煩

如果打個比方,童年就是一場跳方格的游戲,那么爹娘、長輩們的規矩,傳與身教,就是那些條條框框的線條。

裴錢說道:當然不會嫌煩啊。

結果她就挨了一記板栗。

唉,從小到大,就從沒騙得過師父。

裴錢只得老實說道:很小的時候,會覺得煩,其實到了落魄山,就不會了。

可能是因為師父在那之后,很快就出門遠游了,不再與她說道理了,可能是她到了落魄山,哪怕師父不在身邊,就真的長大了,誰知道呢。

陳平安故作輕松和隨意道:聽說劉幽州也參加了云巖國京城的那場祖師堂議事

裴錢愣了愣,點頭道:知道,就沒碰面,反正沒啥交情,見了面也沒啥好聊的。

裴錢隨即笑道:師父,郁姐姐也在那邊哦。

陳平安板起臉教訓道:沒大沒小。擱在以前,板栗吃飽。

裴錢腳步輕盈,她輕輕吹了一口氣,微風拂過光潔的額頭。

陳平安說道:既然回了,大瀆開鑿一事,那邊奇人異士多得很,不差你一個,你就直接回落魄山好了,多陪陪暖樹和小米粒。而且之后還有寶瓶洲五岳封正一事,我們可以一起去披云山那邊,看看熱鬧,給魏山君道賀。

裴錢使勁點頭,好的,師父說得對!

陳平安啞然失笑。

如果不轉頭看,好像身邊還是跟著個小黑炭。

海上生明月。

一葉扁舟出沒風波里,撐船的老舟子,起鍋燒火,給自己燉了一鍋海魚。

道號仙槎的老舟子,獨自盤腿而坐,一手端碗,扣舷而歌。

耐心等著那鍋燉魚煮熟。

約莫是受限于修道資質,即便那個從不人承認自己是師父的陸沉,作為撐船出海訪仙的酬勞,當年傳授了一些飛升法和不死方,顧清崧還是無法找到一條大道。甚至還有許多無法勘破的修行關隘,都是陸沉離開浩然天下,顧清崧硬著頭皮,拐彎抹角與曹溶他們幾個師弟登岸請教,才得以順利過關。所以很多時候,顧清崧就會想,可能沒有成為師徒,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會給師父陸沉丟臉。

當不成陸沉的弟子,得不到桂夫人的歡心。

顧清崧覺得自己沒理由不覺得人生苦悶,所以偶爾上岸散散心,與誰說幾句實誠的公道話,都不知道他們生氣個錘子。

察覺到船尾那邊微微震動,顧清崧頭也不轉,雖說自認吵架、打架兩不濟事,他還真不覺得誰能套自己的麻袋。

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響起,仙槎道友,好久不見。

老舟子晃了晃腦袋,定然是在做夢吧。

那個不速之客笑道:船也晃了,碗中酒水也晃了,想來不可能是在做夢吧真有這樣的奇怪夢境,給我也來一籮筐

顧清崧默默放下酒碗,先站起身,然后跪拜在地,伏地不起,在外人看來,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嘛。

老舟子自顧自磕了幾個響頭,悶悶道:顧清崧拜見師父。

嗑完頭,顧清崧就坐起身,背對著船尾那個道士。

當你是師父不假,可弟子也是有幾分脾氣的。

陸沉哭笑不得,哎呦喂,還生上悶氣了。

就因為仙槎道友這個稱呼的緣故

陸沉來到船頭,蹲在老舟子一旁,伸手拎起鍋蓋,熱氣騰騰,香味彌漫,點頭贊許道:手藝比以前好太多了,當年怕你傷心,才忍住不說你的廚藝……真是一難盡,你這個家伙又是個沒眼力見的,喜歡隔三岔五就問我如今手藝如何,是不是又長進了,說真的,要不是你不愛說話,比較悶葫蘆,也不會跟我追著討要工錢,我樂得耳邊清凈,不然早就換個人結伴出海,幫忙掌舵撐船了。

老舟子既黯然又委屈,喃喃道:要是當真沒有眼力勁,為何要問手藝有無長進。

陸沉哦了一聲,滿臉恍然道:原來是我誤會你了。

顧清崧側身而坐,還是直勾勾看著海面,說道:你是師父,你說了算,不用管我的心情。

陸沉氣得一巴掌拍在顧清崧后腦勺上邊,差不多點就得了,你還沒完沒了啦

顧清崧悶不吭聲。

陸沉說道:你再擺出這副慫樣,我可就要走了。

顧清崧還是不說話。

一陣清風拂過,船頭再無陸沉身影。

顧清崧呆滯片刻,四處張望,好像師父真的被自己氣走了,老人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陸沉只是悄悄躺在船尾那邊,看著滿天繁星,伸出一只手去,好像觸手可及。

人間許多語和絮叨,都是這個世界想要聽見的話,不是我們自己想說的話。

記得上次在黃粱派觀禮湊熱鬧,陸沉見到了那個李槐身邊的護道人,蠻荒桃亭,如今的浩然嫩道人。

剛剛在細眉河之流的石橋梅樹旁,又見到了同樣是飛升境大修士,流霞洲荊蒿。

陸沉曾經將嫩道人拽入自己心相當中,后者一發狠,就敢出手拼命。

估計那個青宮太保,置身于同樣的境地,就只會磕頭求饒了。可能換成道號青秘的馮雪濤,也好不到哪里去

陸沉笑道:別嚎了,哭喪呢。

顧清崧立即停下哭聲,說道:師父,燉魚好了,嘗嘗手藝。

陸沉坐起身,愣著做什么,麻溜的,連鍋端來!

顧清崧連忙端鍋來到船尾,從袖中摸出兩雙筷子,往腋下一抹,再遞給陸沉一雙。

陸沉一手接過筷子,一手揭開鍋蓋,氣呼呼道:怎就窮得揭不開鍋啦誰吾道在鍋揭不開!

那座村塾的灶房內,剛剛認識的師兄弟兩個打地鋪而睡,各睡一頭。

寧吉試探性小聲喊道:趙師兄。

趙樹下睜開眼睛,嗯

寧吉問道: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趙樹下沉默片刻,抬起頭,雙手作枕頭,笑了起來,不用難為情,我也這么問過自己,而且這么多年來,不止一次。

本來還有幾分赧顏的寧吉,也跟著笑出聲,原來成熟穩重的趙師兄,也跟自己一樣啊。

趙樹下問道:先前師父和陸掌教的那兩個不同說法,你覺得哪個有道理

寧吉想了想,老老實實回答道:我覺得陸道長的說法很好,但是先生的那個說法更好。

趙樹下笑道:寧吉,你以后到了落魄山,會很快適應的。

寧吉疑惑道:為啥

趙樹下說道:你跟小師兄和裴師姐會很投緣,有的聊,見了面,肯定不會尷尬。

寧吉愈發奇怪,真的嗎

因為少年一直擔心這件事,會跟落魄山上的師兄師姐們合不來。

趙樹下點頭道:真的,除了他們,還有個曹師兄,也會喜歡你的。

寧吉重重點頭。

趙師兄身上,好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說出來的話,能夠讓人信服。而且站在趙師兄身邊,就會心境祥和。

趙樹下說道:有件事,當師兄的,得說你一句。

寧吉有點緊張,趙師兄你說,我聽著。

趙樹下說道:下次睡覺前,記得洗腳,熏得慌。

寧吉嘿嘿而笑。

趙樹下閉上眼睛,微笑道:陸掌教那句話說得確實不錯,老實做人,安心睡覺。寧吉,睡吧,還要早起。

寧吉傻乎乎說道:趙師兄,我好像還睡不著,你先睡,別管我。

趙樹下笑道:可別等我打鼾了,到時候你想睡都睡不著。

寧吉說道:沒事,趙師兄,我有個不大不小的本事,就是想睡覺就能睡著覺。

其實除此之外,每次睡覺之前,只要寧吉想要什么時候醒過來,就可以在那個時辰清醒,幾乎沒有誤差。

只是覺得這種事情太怪了,少年就沒好意思說出口。

而且這個本事,也不是天生就有的,好像是年少時逃亡路上才出現的光景。

趙師兄真的很厲害啊。

因為直覺告訴寧吉,先前陸道長詢問世間第一張符箓的時候,趙師兄分明是知道答案了的,只是沒開口說話而已。

趙樹下其實有一句到嘴邊的話,同樣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寧吉,你我能夠遇見同一個先生和師父,以后我們就好好珍惜,努力修行。

學塾檐下,老秀才睜開眼睛,不知不覺,天亮了。

身邊坐著守了一夜的關門弟子。

老秀才趕緊坐起身,滿臉愧疚道:這事鬧的,怨先生迷糊了。

陳平安點頭道:先生自己知道就好。

老秀才哈哈大笑,這種話,可不就只有咱們小-平安說得出口

陳平安好奇問道:先生當時想說的八個字,是什么

老秀才抬頭望向拂曉過后亮堂堂的天色,捻須笑道:秉燭夜游,天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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