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柯老夫人緩緩開口:你說什么
仿佛沒有瞧見她陰鷙的目光,陸瞳細聲細氣地開口:表姑母曾愿將鶯鶯記在名下撫養,鶯鶯也算半個陸家人。大爺既已與表姐夫妻緣盡,已成陌路。表姐又未曾誕下兒女,嫁妝,自然該還給陸家,鶯鶯可代為收管。
從來妻室病故,夫家理應歸還亡妻嫁妝。陸瞳抬眼,佯作驚訝,柯家如此家業,不會舍不得表姐那一點嫁妝吧
她聲音不疾不徐,姿態溫溫柔柔,卻像一瓢熱油澆下,剎那間激起柯老夫人的怒火。
柯老夫人一拍桌子:嫁妝她有甚么嫁妝一個窮酸書生的女兒,嫁到我們家已算是攀了高枝!若非我兒喜歡,我柯家何至于結下這樣一門姻親,惹得周圍人笑話!不過是生了一張狐媚子臉,要不是……
身旁的李嬤嬤咳嗽了一聲。
柯老夫人倏爾住嘴,對上陸瞳的眼神,忽然冷笑:你口口聲聲說與你那姐姐親近,怎么不去打聽打聽,你姐姐是個什么東西
陸瞳平靜地看著她。
陸氏進了我柯家,不守婦道。仗著有幾分姿色,在店鋪里公然勾引戚太師府上公子。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戚公子怎么瞧得上她這樣的女人。她自己不要臉,被太師公子拒絕了,衣衫不整地跑出來,事情過了,才曉得沒了臉。自己受不住,一頭跳進池子里。卻叫我柯家成了京城里的笑話!
她說到此處,越發激動:陸家一門,沒一個好東西。她那個弟弟,是個不安分的,進京后就被府衙拿住,又是竊財又是奸淫。說什么書香門第,一家子男盜女娼,沒一個好東西!活該死了!
柯老夫人一指門外的芍藥臺:要不是她跳了水池,污了我新宅的風水,我何必花費這么多銀子填了水池改種芍藥。可惜我那一池新開的紅蕖……她又一指陸瞳,聲音尤帶幾分尖利,你要找嫁妝,去找你姐姐要,她陸氏兩手空空地進門,我柯家供她吃穿已是仁至義盡,你就算告到府衙,我也不怕??纯垂倮蠣斒切拍銈冞@一家子男盜女娼的東西,還是信我們柯家!
婦人一口氣說完,胸口劇烈起伏,李嬤嬤忙上前為她拍背順氣。她又灌了兩口香茶,方才緩過氣來,瞪著陸瞳道:你還想干什么還不快走打算死皮賴臉留在柯家嗎
陸瞳垂眸:鶯鶯明白了。轉身往廳外走去。
許是這頭吵嚷的聲音太大,陸瞳剛走到大廳,迎面撞上一個年輕女子。這女子生了一張俏麗的瓜子臉,脂粉涂得很白,眉毛畫得尖而上挑,穿一件翠藍馬面裙,瞧著有幾分潑辣。她的聲音也是微微高昂的,眼神在陸瞳身上狐疑一轉,就看向廳中:母親,這是……
母親……
陸瞳心中一動,柯老夫人只有柯承興一個兒子,這女子……是柯承興新娶的夫人。
柯老夫人輕咳一聲:一個遠房親戚罷了。
陸瞳的目光在女子發間的花簪上停留一瞬,又很快移開,不再理會身后,頭也不回地出了廳門。
柯宅門外,銀箏正不安地來回踱步,見陸瞳從里走出來,忙迎上前問:姑娘,怎么樣
陸瞳沒說話,只催促道:走。
銀箏不明所以,看了一眼柯家的宅門,跟著陸瞳匆匆離開。
待穿過豐樂樓下的巷子,陸瞳突然停下腳步,一把摘下面上白紗,露出涂滿了疹粒的臉。
姑娘,銀箏端詳著她的神情,要不要再找人問問……
不用問了。陸瞳冷冷開口,我姐姐是被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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