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玉蓮是痛痛快快的哭了一把的，以至于最后抬起頭來的時候，微胖的臉上眼臉都有些紅腫，再看看高大硬朗的兒子，狠狠的在他胸口上捶了兩下，才有點不好意思：“好久沒這么哭了，去給我打盆水過來擦擦……”

齊天林起身：“其實您摸摸，我也有點淚水的，很正常嘛……”轉(zhuǎn)身就到小小的廚房里面，一切還是照舊，熱水瓶依舊在原來的地方，沒有任何新潮的家電，連飲水機，電水壺都沒有，熱水開關(guān)依舊在廚房，而不是在衛(wèi)生間。

衛(wèi)生間的毛巾當然換過了，可依舊按照那個固定的位置掛好，甚至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依舊掛著一張嶄新的毛巾，水槽邊依舊有自己的牙刷和水杯，齊天林鼻子有點酸，趕緊用疊在一起的兩個搪瓷盆裝了熱水，扯了兩張毛巾搭在兩邊肩頭過去沙發(fā)邊。

歪著身子有點不可置信，探著頭在客廳門邊張望的紀玉蓮趕緊坐正，就好像個小學生一般，坐得端端正正，讓齊天林弓著身子幫她輕輕的在臉上擦拭，可這么一靜下來，紀玉蓮滿腹的問號就開始發(fā)作了，忍不住想張嘴詢問……

齊天林不著急，幫母親擦完臉，又擦手，都弄好了，才把毛巾搭在自己肩膀上，把臉盆里的熱水倒進下面的洗腳盆，蹲下身子幫母親除掉腳上的拖鞋，細細的在熱水里慢慢捏洗。

紀玉蓮低頭看著兒子的手在水里激起一點點漣漪，就好像夢境一樣的感覺，既然就這么活生生的回來了，那就什么都懶得問了吧，只是忍不住把手伸過去，放在齊天林的頭上，仿佛只有這樣的接觸才能讓她覺得這一切的真實存在。

齊天林沒什么隱瞞，就從那個倒霉的緝毒任務(wù)開始細聲敘述，這些事情就如同篆刻在他心底一般，從來沒有對誰說起過，過去十年中，來來去去結(jié)識的人也非常多了，可他們知道的也許就只是那個階段某個場景下的齊天林，只有在母親面前，他才是那個沒有任何保留的倒霉蛋……

對于他自認為軍方的反應(yīng)，紀玉蓮居然點點頭：“他們在頒發(fā)這份烈士公函的時候，反復(fù)詢問過你是否有海外關(guān)系，是不是有和家里聯(lián)系……開始兩三年甚至還有人來看望我這個軍烈屬，可我看眼睛都是在東看西看的想尋找是不是有你的痕跡……”冷哼了兩聲，似乎在逐漸恢復(fù)昔日那個強悍形象的紀玉蓮才繼續(xù)：“所以我才保留這么一絲你能活著的盼望，無論怎么調(diào)動變遷，我都不搬離這里，就是為了等你回來，我可不愿意你找不到回家的門！”

齊天林點點頭，用另一張毛巾幫母親擦干腳，橫著搬上沙發(fā)，抓過一個墊子幫她側(cè)躺好，自己站起來去倒水，口中輕松的繼續(xù)敘述。

聽著從衛(wèi)生間傳來的聲音，紀玉蓮終于試著閉上眼睛，還能聽見，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讓她真的想笑出聲來，雙手一起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就想伸手到沙發(fā)邊抓電話找人分享，齊天林又叨叨著進來，拖個小板凳坐在沙發(fā)前，開始細細的幫斜躺的母親捏腳，捶腿，隨口把自己在雇傭兵的生涯描繪成輕松的護衛(wèi)工作，直到自己取得了南非護照，現(xiàn)在有了點積蓄，想把母親接出去生活……嗯，似乎這個時候說自己有個法國公司還是很有份兒的，只是如果告訴母親自己認識蘇威典公主，估計又要被打頭！

紀玉蓮現(xiàn)在已經(jīng)逐漸回復(fù)自己的情緒，理理鬢發(fā)，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齊天林：“老實告訴我，你有沒有干什么對不起國家和人民的事情？”

齊天林哭笑不得：“我在非洲呢，八竿子打不著，就沒遇見過什么華國的人和事兒……不過說到對不對得起國家，嗯……我告訴您個秘密，我其實救走了利亞比的那個領(lǐng)袖，現(xiàn)在傳說他死了，都是假的！”

紀玉蓮哈哈大笑的給兒子一巴掌，真過癮啊：“就知道逗你媽開心！”沒有什么思考就決定：“我不會出國的，這是我的祖國，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義正辭的口氣，很有點軍烈屬的味道。

齊天林翻翻白眼：“您繼續(xù)住在這里，我怎么能來看您？”

紀玉蓮也想翻白眼：“只要我們換個地方住就是了，又沒有誰來特別關(guān)注你？”

齊天林摸摸下巴：“也成，明天我去買兩套房子，挨著的，然后里面開個暗門就是了，這新房子不會影響您的工作什么的吧，您現(xiàn)在是什么頭銜？”

紀玉蓮一臉無所謂：“本來可以上幾步的，你那事兒一出，我就沒興趣了，現(xiàn)在掛了個政協(xié)的名頭，至于說錢嘛，我是覺得住在這里可以等著你，并不代表我沒錢，多了不說，做點投資，光你那點撫恤金這幾年也翻了不少本吧？”

齊天林呵呵笑起來：“您還懂什么投資，別是什么官商勾結(jié)吧，我說您還是趁早跟著我跑路去國外！”

紀玉蓮不習慣享受，跳起來拉兒子：“你也服侍完了，我去給你做點夜宵？”

齊天林看看手腕上的手表時間接近十點過了，點點頭：“我還有個同伴，我給他說一聲，叫他也過來吃？”

紀玉蓮沒心情：“我們娘兒倆，誰今天都不能打攪，我都沒喊人來……我去廚房，你給他打電話說一聲就是了，晚上也不許走，你的房間什么都弄好的。”

只是在齊天林點頭轉(zhuǎn)身給亞亞打電話的時候，居然沒察覺他那個面帶詭笑的母親，偷偷的從柜子上拿走了她的那部舊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