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僧侶從溪水里抬起左腳,曲在身下,左手拇指與無名拇相合,似觸未觸,結了一個蓮花印。
他的右手里拿著一串深褐色的念珠,自行緩慢轉動,念珠行走之間,自有時間片段真義留存。
他看著天海圣后,雙唇微啟,開始念經。
他念誦的經文有些特殊,不是常見的道經,而是一種有些晦澀的文字,音調也有些古怪,起伏之間自有一種韻律。
這是佛偈。
佛宗在這片大陸早已斷了傳承,但天海圣后對此有所了解,鬢畔的青絲無風而動,似在思索著什么。
隨著聲聲佛偈響起,小溪水面那些漩渦里的花瓣,結合的更加緊密,漸漸合體,變成了朵朵蓮花。
有清湛至極的圣光從那些重重疊疊的花瓣里逐漸溢出。
天海圣后站在溪畔,卻仿佛站在高遠的夜空之中。
來到西寧鎮的并不是她的本體,而是她的神魂在空間里的投影,隨神念而動,無比高大。
一道難以形容的威壓,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來,她的眼眸變得異常明亮,仿佛真正的星辰。
溪水里的那些蓮花,漸漸離開了漩渦,向著四處飄散,有幾朵飄向她,更多的卻是飄向了對岸。
那名僧侶的神情變得更加凝重,手里的念珠轉動的速度變得更加緩慢,仿佛就像是一座座山在掌間移行。
小溪變得絕對靜止,不再有任何流動的跡象,溪畔的樹似乎也想隨之靜止,卻被驟然狂暴的夜風吹拂的到處搖擺。
天海圣后看著那名僧侶說道:“既然敢歸來,那就不要想著再離開了。”
……
……
千家萬戶還在沉睡,道人始終醒著。
他看著天書陵的方向,眉眼間現出一抹凝重的神情,然后轉身離開。
夜雨已微,他轉身便走進了夜色里,不知去了何處。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現在了洛水之上的奈何橋畔。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很精致小巧的沙漏,擱在了欄桿上。
時間的行走悄然無聲,往往很容易被人忽視,直至有了各種計量工具。
沙漏毫無疑問是最原始的一種計量時間的工具,但正因為原始,所以可靠。
道人平靜地看著沙漏,知道再過二十七息,對方便能夠確定自己的真實位置。
細細的沙流從水漏的上半部分向下傾瀉,將要完全流盡的時候,道人再次消失。
就在他消失之后,一道寒冷的氣息出現在奈何橋上,洛水感應,生起波瀾,然后迅速平靜,河面上甚至生出了一些冰屑。
一道黑影出現在道人先前站立的位置,那是天海圣后腰畔的那柄如意。
那柄如意里仿佛隱藏著一道極其強大的魂魄,已非死物,正在搜尋著道人的去向。
在北新橋底那個寒冷的洞窟里,一身黑衣的小姑娘正在昏睡,她眉心間的那粒朱砂似的傷口,不知為何顯得格外鮮艷。
道人這時候已經來到了京都西北側的一間羊肉包子鋪外。
他看了眼手里的沙漏,知道這一次自己只能停留二十三息時間。
天海圣后確定他真實位置所需要的時間越來越短,這也意味著,距離發現他真實位置越來越近。
如果她能夠確定道人的位置,必然會全力擊殺。
……
……
天海圣后站在天書陵頂,平靜地看著離宮方向。
今夜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距離黎明的到來已經沒有太久。
然而,離宮一直非常安靜,居住在那里的那個老人,那個她都必須慎重對待的老人,始終沒有發出自己的聲音。
……
……
朱洛、觀星客、別樣紅、無窮碧,這些挾風雨而至的大人物,都聽到了天海圣后的聲音。
趁著夜色潛入京都的十五位陳家王爺,還有那些已經蠢蠢欲動的反對者,也都聽到了她的聲音。
那聲音很淡然,卻是那般的霸道無匹。
先前計道人說她不敢吃陳長生,是因為膽怯,不敢賭,畏懼天道的存在。
然而,她竟是根本不屑于用陳長生這顆果子來賭天道的走向,她卻是要與天道賭個勝負!
除了很少幾位強者,沒有人知道,圣后娘娘的神魂已經去了數萬里之外,她最強的隨身法器,也正在京都的街巷里搜尋敵人的蹤影,人們看著她背著手靜靜站在天書陵頂的身影,內心深處便生出一道無法抑止的顫栗。
那里是京都的最高處,也是世界的最高處,因為她就站在那里,已經兩百余年。
遠方的地面忽然顫抖起來,積著的雨水隨之濺起,變成很多水花四處灑落。
原野上響起轟隆的雷鳴,偶爾有閃電在那處亮起,照出無數若隱若現的騎兵身影。
雷鳴是真實的,也是蹄聲。
除了擁雪關等需要重兵布防的北方要塞,數萬最精銳的大周騎兵,正在十一位神將的帶領下,向著京都進發!
他們都是天海圣后統治這個世界最忠誠的部屬,也是最強大的武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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