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們給我的身體。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釋,我本來已經死了,卻在這個人身上醒過來了。其實死了也沒什么,我可以去和你們團聚了,但是既然還活著,哪怕是用別人的身體,我也想好好活著,我知道你們肯定也希望我能好好活著……”
周翔一邊喝酒,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著一些毫無邏輯的話,他有太多的秘密憋在心里,至今沒法跟人傾訴,現在他只想當著自己父母的面兒,把那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話都倒個干干凈凈。
他渾然忘了時間,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直到他聽到背后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剛想回頭,便聽背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聲音顫抖,充滿了驚疑,“阿翔?”
周翔的身體僵住了。
蔡威看著眼前席地而坐,包裹在黑色風衣里的背影,心臟幾乎要跳出來,巨大的期待和焦慮逼得他幾乎想逃。
他轉過臉,看了蘭溪戎一樣,蘭溪戎卻沒有看他,那雙通紅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個背影,嘴唇發白,毫無血色。
周翔以前從來沒想過,轉過身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居然需要如此大的毅力。
他用他所剩無幾的力氣,迫使自己轉過了身,他看到了他熟悉的兩個人,蔡威和蘭溪戎,那一瞬間,他只覺得鼻腔涌上一股酸意,眼前很快就模糊了。
蔡威的表情由驚懼、狂喜、再到猙獰,短短不過一秒鐘的時間,他整個人已經撲了上來,把周翔按倒在地,嘴里大吼著“周翔”,拳頭已經招呼到了周翔臉上。
周翔和蔡威認識十多年,他記得倆人從前就打過一次架,那是倆人剛認識的時候,甚至他連原因都不記得了,打完之后,他們一伙人就去喝酒了,然后,他和蔡威就成了好兄弟。
當那沉重的拳頭落到他臉上的時候,他想,蔡威的拳頭有這么重嗎?
蔡威的眼淚和鼻涕都流了下來,瘋了一樣揍著周翔,嘴里含糊不清地罵著,“我他媽打死你這個混蛋,你這個畜生,你王八蛋!周翔我操你媽——”打到最后蔡威已經沒有力氣了,倆人抱著腦袋哭了起來。
蘭溪戎半跪在地上,想把他們拉開,手卻使不上勁兒,最后也跟著哭了出來。
清晨的公墓里一個人影都沒有,森冷陰沉的空氣充斥著這塊土地的每一個角落,三個男人抱在一起痛哭的情景,詭異而滲人,然而防備決堤之后,情緒的洪流卻根本想擋也擋不住。
經過一場瘋狂的情緒的宣泄,三人疲憊不堪地坐在一個咖啡廳的包廂里,他們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道從哪兒開口。
周翔也不知道今天說了多少句“對不起”,總之他嗓子已經啞了。
蔡威沉聲說,“要不是今天當著你爸媽的面,我就活活打死你?!?
周翔低著頭,沒說話。
蘭溪戎深深嘆了口氣,“我們冷靜一下吧,說說……說說究竟怎么回事,我到現在還是……還是沒法相信?!?
盡管他和蔡威已經商量過無數種可能,但最終卻發現,最讓他們無法置信的哪一種,反而有最高的可能性,所以他們來驗證了,沒想到,真的如他們所猜想的那樣。
一時之間,狂喜和狂怒同時交匯在心頭,還有那對未知事物的敬畏和感嘆,也讓他始終無法調整好情緒。
今天發生的所有事,都像做夢一樣。
翔哥沒死,卻活在別人的身體里!
周翔喝了口水,啞聲道:“我……從頭說吧?!彼貞浧鹱约鹤鳛檎嬲摹白约骸睍r,在雨夜中迷路時的惶恐不安,“我們進山之后,下起了暴雨,暴雨造成山體滑坡,我們隊伍里二十多個人被沖散了,我迷路了,急得在山里亂轉,手電也沒電了,我就掉下了山崖,這些……我想你們大概都知道了?!?
“你出事的地方在哪里,我們拍搜救隊找了一個多月,都沒找到你的……”
周翔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已經完全沒有方向了。反正,當時我昏了過去,醒來之后,就是在醫院,以這個身體、這個身份醒來,然后,我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
蔡威長吁一口氣,痛苦地抱住了頭,“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不告訴我,你當時……我們早在醫院就見到了,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周翔!”
蘭溪戎也忿然,“翔哥,你難道不相信我們?你為什么要瞞著我們?!?
周翔啞聲道:“威哥,我說不出口,你們會相信嗎?你們會相信這種事嗎?”
蔡威和蘭溪戎同時沉默了。
如果周翔真的一開始就告訴他們,他們會相信嗎?恐怕答案是否定的。如果不是有太多的證據,讓他們從開始的懷疑到深度懷疑,再到朦朧地接受,在心里上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恐怕任何一個普通人都無法相信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哪怕在親自驗證了這件事的現在,他們心中都還有疑問,都還在懷疑,都還覺得不敢置信。
如果換成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恐怕他們也無法對別人說出來,
蘭溪戎嘆道:“威哥,咱們別說這個了,你打也打了……最重要的是,翔哥還活著?!彼廴σ患t,差點又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