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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死南荒魂歸處 第一百三十二章:初春

清晨,天窟峰鳥鳴如琴聲撥亂,峰頂積雪初融,已在山崖上垂下一條細長的白色瀑布,瀑布流入云間,散于茫茫霧里,峰下的諸多園子里,鐵色的枝干上已抽出了新芽,新晴的天氣像是可以勾勒出一整個春天。

四峰的初春試劍會只剩七日,外峰新一輪的考核也會在同期進行,每一年都會有兩三名弟子從考核中脫穎而出,登上峰頂,學習諭劍天宗真正的劍術(shù)。

這段日子里,天還未亮時,便有許多弟子開始于峰頂練劍,劍收發(fā)時手腕帶起劍尖的震動,激起一聲聲清越劍鳴,颯颯地回響在峰頂。

今日早課便在平靜中開始了。

陸嫁嫁溫靜如玉,一夜未眠并未在她臉上添下半點憊意,她身軀間縈繞的劍意不動而發(fā),就像是雪櫻難掩的幽香。

樂柔雙臂一橫,有氣無力地趴在桌面上,昨夜律堂的責罰對于她來說不算多么難忍,最讓她難以接受的,是精神和名譽上的羞辱。

現(xiàn)在幾乎整個內(nèi)峰,幾十名弟子都知道了她昨晚偷偷私會寧長久,結(jié)果被他趕出來的事情,她百口莫辯,風風語卻不絕于耳。

她回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對于寧長久的所有報復,最后都以自己的慘敗收尾,在挫敗感中,她也不免生出了一絲絲懷疑——那寧長久究竟是不是在藏拙?

要不然活生生的一個人,怎么就憑空在屋子里消失了呢?那該是何等境界呀,若真有這等境界,來我們峰裝什么弟子?該不會是……

樂柔心中一個激靈,立刻抬起頭,望向了立在案臺前,如雪劍裳似春櫻盛放的師尊。

“該不會……”樂柔聲音細弱蚊吶。

該不會是覬覦師父的美色?不,沒有懷疑,一定是的!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幾番斗不過他的原因也有著落了,只是該怎么提醒師父這件事,讓師父好好防范起來,師父這般善良單純,將來肯定要在這個陰險小人手里吃虧的!

樂柔自以為觸碰到了很大的秘密,她懷揣著許多心思,心中暗暗地打著算盤,心想前面的戰(zhàn)役輸了沒事,這一場可是事關(guān)師父的,自己一定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讓這個家伙露出真本事,然后一舉揭穿他!

樂柔懷著這樣的心思開始了一天的早課。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昨晚自己犯了這么大的事,師父竟沒有責罰她……難道是雅竹師叔沒有將此事稟告給師父,師父尚不知情?

而樂柔永遠不會知道,此刻臺上氣質(zhì)清冷的陸嫁嫁,心中對她還隱有感激,若非昨夜她忽然攪局,陸嫁嫁可要真的輸給徒弟,顏面盡失了。

誦念完劍經(jīng)之后,陸嫁嫁繼續(xù)給弟子們闡述一些劍理,弟子們認真聽著,頻頻點頭,唯有寧長久靜靜地看著她,幾不可覺地搖了搖頭,陸嫁嫁也捕捉到了他的神色,卻也只是假裝沒有看到。

下課之后,陸嫁嫁與眾弟子都走得差不多了,寧長久才拍了拍悶悶不樂的師妹,道:“小齡怎么了?”

寧小齡神色悶悶地,她揉了揉鼻尖,道:“以后我晚上不來找?guī)熜至耍憔秃煤门銕煾赴伞!?

寧長久揉了揉她的腦袋,微笑道:“怎么?你們馭劍回房之后,師父責罰你了?”

寧小齡不說話。

寧長久輕聲安慰道:“放心,師妹,以后我替你報仇。”

寧小齡才不相信他,說道:“哼,你明明處處向著師父,我明白了,你上次說我識字識得差不多了,也是想支開我,和嫁嫁師父幽會對不對!”

寧長久心想這丫頭竟有些機靈,他嘴上溫和道:“沒有的事情。”

寧小齡冷哼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們那些彎彎繞繞是騙不過小齡的。”

寧長久附和道:“是,小齡長大了,不是小丫頭了。”

寧小齡委屈道:“師兄敷衍我……明明還當我是小孩子。”

寧長久還想寬慰幾句,卻見小姑娘已霍然起身,賭氣道:“你和師父好好呆著,小齡不來打攪你們了,只是以后如果遇到襄兒姐姐,我可要將這些都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在寧小齡的認知里,趙襄兒就是寧長久與生俱來的克星了。

她說完之后,也一點不給師兄虛情假意討好自己的機會,扭頭就走,神情有點氣惱也有點驕傲。

……

峰中修行最是幽靜,靈氣自四面八方聚攏而來,不用去刻意尋找充沛之處,周圍也是一片祥瑞安和。

因為靈氣聚合的緣故,一塊領(lǐng)域里只會存在一個宗門,哪怕是距離諭劍天宗最近的紫天道門,與諭劍天宗也有千里之遙。

寧長久立在懸崖邊,眺望著山腰間匯攏的云氣,那云氣不似不可觀那般滾滾厚重,此刻云霧的稀薄處還可以看見山底一片片區(qū)域分明的靈果園子。

除了一些頂尖的天才,所有的弟子都要在外峰修行一陣,期間不免要從事靈果的耕種和劍裳特制絲麻的生產(chǎn)。

視線向上,便是其他三座遙遙相對的山峰了。

四峰之間離得不近,相互之間的距離飛劍難以抵達,而宗主殿更在四峰之后,據(jù)說在另一片桃簾遮掩的靈山秀峰之中。

而天諭劍宗的更北處,則是一片全無人煙的荒山,那片荒山里傳說隱藏著無數(shù)蠻荒兇獸的余孽和戰(zhàn)爭之后古城的廢墟,白夫人當年便是從最中間的那個深淵里爬出,成為了真正的大妖。

寧長久向著北方注視了許久,他總覺得那個地方有什么東西吸引著自己,那是超越意識的召喚,這種感覺在金烏結(jié)成之后尤為明顯。

峰中的生活并無太多波瀾,寧長久一如既往地入隱峰修行,他與嚴舟沒有什么交流,嚴舟沒有再過問關(guān)于嚴峰的事,而寧長久也找不到合適的時機開口詢問那古怪的劍招。

進了隱峰里,寧長久吃完了那些囤積的靈果,氣海如旋渦一般打開,將靈氣攪入其中,而每多一分靈氣,丹狀的氣海外部便會多添幾分光澤。

寧長久做完了第一周天的調(diào)息運氣之后,意念一動,金烏振開紫府大門,于胸前凝結(jié)而出。

寧長久伸出手,金烏扇動翅膀躍然指上,寧長久盯著這只羽冠如花,毛色暗金的鳥,猶豫了一會還是在金烏的身上將那幾個實驗重新做了一遍,確認它到底有沒有先天的意識。

按理說先天靈只是靈氣凝成的靈獸形態(tài),不過是一個輔佐修行的空殼,不應該具備任何的生命特征。

而寧長久做完了那三個測試,也并未在金烏的身上探究到任何意識的痕跡,可是這金烏卻似活的一樣在面前活蹦亂跳,這緣由又是什么呢?

當年師尊一劍將自己的先天靈拔出斬去,是否與這有關(guān)聯(lián)呢?

烏鴉不似其他雀類,哪怕它披著一身金色的外衣,看上去也有些憨厚,它打量著寧長久,像是能看懂寧長久的疑惑,它親昵地跳上了寧長久的肩膀,輕輕啄著他的脖頸,羽毛展開,蹭了蹭。

寧長久伸手順了順它的毛發(fā),心想我雖然知道你在安慰我,但你越這樣,我越害怕啊……

修行完畢之后天色也已不早,他去指導了南承修行幾句,而南承也漸入佳境,疑問越來越少,他便與南承多問了一些關(guān)于峰中的事情,比如這隱峰之中閉關(guān)的其他人。

南承給他講了幾位自己知道的長老或者師叔的名字,但是隱峰極大,他們具體修行的洞府沒人知道。

“對了,七日之后的初春試劍會,你要去嗎?”寧長久問了一句。

南承不知前輩為何有此問,他想了會,答道:“初春的試劍會不過弟子間的小打小鬧,三個月后的四峰會劍才是重中之重,此刻我后天劍體距離大成還有些時日,當然不會出關(guān)。”

寧長久點了點頭。

南承追問道:“不知前輩為何會有此問?”

寧長久說道:“到時候四峰會劍好好表現(xiàn),別讓陸嫁嫁失望。”

南承心中微動,看著前輩神仙似的身影,試探性問道:“前輩與師父……是什么關(guān)系?”

“以后你就知道了。”寧長久話語平淡地像一片無意而過的浮云,他白衣輕振,轉(zhuǎn)身離去。

南承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卻添了一絲警惕,方才他在回答隱峰構(gòu)造時隱瞞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寒牢也在隱峰之中。

他開始有些懷疑,這個來歷不明,對于天窟峰明顯有些生疏的前輩,是不是也在尋找那個寒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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