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不是抖落著了。娘啊,趕緊找點兒藥吃吧。要不,我給我娘燒碗姜糖水去?”夏二叔這么說著,還欠了欠屁~股。
他歷來水瓢不摸,飯瓢不拿,更從來就沒在灶下燒過火。他哪里會燒什么姜糖水呢。
夏老太太就笑著擺手:“沒事,估摸著是誰念叨我呢。”
她這么說,而且也沒再打噴嚏,夏二叔也不理了,只是繼續扭頭跟夏老爺子說話。
夏老爺子的臉上沒什么表情:“老二,你先回去吧。這個事兒明天再說。”
“爹,你老的意思是讓我去?”
“明天再說。”夏老爺子還是這句話。
這意思是讓自己去呢還是不讓自己去。夏二叔心里拿不準,不過他牢記著郭喜的囑咐。不管怎樣,他都得讓夏老爺子答應讓他去。
或許方才的那番說辭還不能夠打動夏老爺子,夏二叔這么想著,就換了個說法。他做出可憐巴巴的樣子來看著夏老爺子。
“爹,讓我去吧。”夏二叔就說起了他在府城遭到的那場禍事,“是十六找人幫著給平息了,可我這心里頭總揪著。這要是萬一……,是,我在家里,那應該沒啥大事。可那有說不準。再說了,我這輩子總不能不出門吧。爹,我這回跟著去走動走動,這回沒人動我,那往后我也放心了不是……”
夏二叔沒說他想要再回去府城的話。
夏老爺子的神色就動了動。
夏老太太這個時候又打了一個噴嚏。不過夏二叔因為太關注夏老爺子的答案了,所以根本就沒注意。
夏老爺子飛快地抬頭看了夏老太太一眼,夏老太太還坐在炕沿上,她得等著一會夏二叔走了,她好去關門。或許一會夏老爺子和夏二叔還有什么要求,她也得在旁邊服侍照顧著。
夏老爺子垂下頭來沉思了一會,然后就對夏二叔說:“老二,你回去吧。早點兒歇著,這個事兒明天再說。”
“爹,這還用等明天!這就是你老一句話的事。”夏二叔有些急切。
“老二啊,你年紀也不小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這個事兒,我還得再想想。”夏老爺子深深地看了夏二叔一眼。
“爹,我就是最合適的人。爹,你老不會是打算讓十六去吧。十六一個小姑娘,這來來回回的多辛苦。我做二叔的,別的幫不了,這些跑腿~兒的事還行。”夏二叔嘻嘻地陪笑。
“你回去歇著吧。我和你~娘也得歇了。”夏老爺子不再看夏二叔。
夏二叔還是不肯走。
“得,你睡炕梢去吧。先去把外屋門關好了,別讓你~娘再跑一回了,這冬冷寒天的。”
夏老爺子態度很堅決,夏二叔又磨了一會,夏老爺子始終都沒吐口。
小黑魚兒就被鬧騰醒了。他不知道夏二叔干啥來了,就趴在被窩里看著夏二叔,大眼睛還有些睜不開。
“你是想把人都給鬧騰起來是咋滴!”夏老爺子微微動氣,“明天你就好好歇著,不用你往府城去。”
磨了半天,卻適得其反。夏二叔知道,他這是惹惱了夏老爺子。可他分明沒做錯什么,更沒說錯什么話。他說的那些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保證可以打動夏老爺子。
這樣的結果,究竟是為了什么呀。
夏二叔又是不甘心又是糊涂,最后實在沒辦法,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了。臨走的時候他還跟夏老爺子陪笑:“爹,我這就走。你老別生氣。這事兒咱明天說,明天再說。”
留下活動話兒,明天他好再來勸夏老爺子改變主意。
“老二啊,你等會。”夏老太太忙舉著燭臺起身跟著夏二叔,“外頭黑,我給你照著點兒亮。”
“哎。”夏二叔痛快地應著,然后還回頭沖夏老爺子笑了笑,“我娘就是心疼我。”這樣母慈子孝的情形是夏老爺子最樂意看的,夏二叔深知這一點。
但夏老爺子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笑模樣。
“你回來看著點兒小龍,我去送他。”夏老爺子下了地,拿過夏老太太手中的燭臺送夏二叔出去。
夏老太太本來不肯答應的,但夏老爺子根本就沒給她反駁的機會。
夏老爺子將夏二叔送到門口,舉著燭臺看他往東廂房走。這般慈愛、關切的舉動,但夏二叔總覺得似乎是哪里不太對勁兒。
直到走回了東廂房,這種感覺還沒有消散。“我爹今天這是咋滴啦?”夏二叔心里頭琢磨著,卻不得要領。
夏老爺子拴了門回來,夏老太太已經哄著小黑魚兒又睡了。不過夏老太太還在炕沿上坐著等夏老爺子。
“回來了?你還非得下地干啥,可著我一個人就行了。”夏老太太埋怨夏老爺子,“再把你給抖落著,我還得伺候你!”
“我沒事。”夏老爺子沉著臉,讓夏老太太趕緊上炕,“你咋樣,剛才是抖落著了吧?要不就喝點兒藥,十六買回來現成的。”
“我沒事。”夏老太太就說。
“啥沒事,肯定是讓冷風給激著了。趕緊吃藥,你要是病了,我和小龍咋辦?大過年的……”
明明是關切的話,可說出來卻顯得有些僵硬。
方才夏老太太也是如此,她本不是這樣說話的人。
夏老太太自己感覺了一下,然后還權衡了一下,覺得這個時候她是絕對不能生病的。“得,那我喝點兒藥。老頭子,你趕緊上炕吧。”
夏老爺子沒上炕,也在炕沿上坐了,直到夏老太太去取了外面小灶上溫著的水化了一劑祛風散寒的藥,他才和夏老太太一起上了炕。
夏老太太喝了藥很快就睡著了。夏老爺子卻有些睡不著。
“這孩子,是讓我給慣壞了。自以為聰明,啥事就光憑一張嘴,啥時候都只想到他自己個兒,哎……”夏老爺子深重地嘆息。
會來事兒和真心的關切可是有區別的,只是有時候不好分辨,但卻不是不能分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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