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不能回來?”
“陛下有旨……”
“虎毒不食子,你當真以為,陛下舍得置我于死地?”
平樂的手肘隨意地搭耷著,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桌面,發出令人心頭發毛的篤篤聲,臉上帶著與生俱來的倨傲。
“明珠蒙塵,依舊是明珠。不像你和薛六這種人,歌姬養的,攀得再高,也改不了下賤的根呢?”
這聲音,這姿態……
顧介太熟悉了!
哪怕隔了這么久,哪怕她換上了粗鄙的衣裳,那股深入骨髓的、帶著瘋狂與毀滅氣息的壓迫感,依舊如同附骨之疽,瞬間將他拖回那個被平樂支配的,充滿了屈辱和恐懼的深淵……
“怎么?顧五公子?”平樂聲音刻意壓低,帶著一種沙啞的怪異,卻又掩不住那曾經熟悉的、屬于皇室貴胄的驕矜腔調。
“緊張嗎?害怕嗎?沒想到我會活著回來找你?”
顧介搖搖頭,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早已被貶去朔州的毒婦,會悄無聲息地回到上京,出現在他的面前。
什么時候發生的事?
為何一點消息都沒有……
“顧郎啊顧郎。”平樂冷冷剜著他,“當年你像條狗一樣跪在我腳邊,搖尾乞憐,求我庇護的時候,是何等的溫順可人?我一朝失勢,你便迫不及待地投靠新主子,幫著那個賤人來踩我?嗯?”
她忽然起身靠近,半個身子偎在顧介胸前,冰涼的手指猛地抬起,狠狠掐住顧介的下巴。
力道大得,那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
“說話!”
顧介痛得悶哼一聲,眼皮痙攣般抽搐著,不敢與她對視。
“公主,當日所為,事出有因……”
“看著我說!”平樂的聲音陡然拔高,見他視線在自己臉上停留一瞬,又倏地轉開,更是氣恨得歇斯底里。
“怎么了?不敢看嗎?看著我這張臉,是不是覺得惡心?覺得恐怖?我不美了是么?這都是拜你們所賜……”
她眼中暴戾的火焰幾乎要噴薄而出,死死盯著顧介因恐懼而放大的瞳孔,一字一句,如同詛咒。
“我在地獄里煎熬,你們……誰也別想好過。尤其是你,顧介!你這個背主的狗……你欠我的,我要你……百倍、千倍地還回來!”
她揪住顧介的衣襟,將他狠狠摜向墻壁。
再踮起腳,用力咬上他的嘴唇……
發泄般的撕咬,在唇間瘋狂掃蕩……
燭火跳躍在她的面容上,如同擇人而噬的惡鬼,要將顧介吞噬。
空氣凝固成冰。
只剩下顧介壓抑到極致的喘息,以及平樂那令人汗毛倒豎的、低低的笑聲,在死寂中回蕩。
“不是喜歡鉆營,喜歡富貴嗎?”她瞇眼,又輕輕吻他,聲音里帶著誘惑,“我給你指條明路……”
顧介的身體猛地一顫。
“公主……此話何意?”
平樂意猶未盡地抹了抹嘴角,嘗到一點血腥的味道,這才滿意地冷笑一聲,重新坐回椅子上,姿態竟帶上一絲詭異的慵懶,仿佛剛才的狂熱親吻只是錯覺。
“顧五郎,你如今的日子,不好過吧?你那好夫人,一心攀著魏王府,可曾把你放在眼里?”
她精準地戳中顧介心底最深的痛處,和那些隱秘的渴望。
顧介臉色慘白,嘴唇翕動,發不出聲音反駁。
“不是想翻身嗎……”平樂微微瞇眼,聲音里帶著掌控一切的惡意,“不是想走西茲商路?不是想私販鐵器,不是想拿李炎的腦袋來發橫財嗎?”
顧介如遭電擊。
平樂怎么會知道?!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嘴角噙笑的平樂。
“別那么驚訝。”平樂嗤聲,懶洋洋地把玩著自己的指甲,“李炎那個蠢貨的府里,能有什么秘密?薛月盈那個蠢婦,又藏得住什么心思?”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被這個瘋女人抓住把柄……
無異于見了閻王爺的勾魂索。
顧介語無倫次,“公主……我……我是一時糊涂……”
“糊涂?”平樂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她壓低聲音嘲弄著,滿臉是貓戲老鼠般的殘忍。
“你這點膽子,也敢跟人賭命?放心,露水姻緣也是恩,你從前伺候我也算‘盡心盡力’……”
她刻意加重了那四個字,帶著無盡的羞辱,那雙嗜血的眼睛里,閃爍著毒蛇般的光芒。
“我不會告訴李炎,也不會……現在就拆穿你。相反……我會幫你……把這賭局鋪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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