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畫面像電影切片在腦海閃過。
她趴在福利院窗邊天天迷茫往外望,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從哪里來,又將會去哪里。
跟著畫面跳到她被領養的那天,她怯生生站在完全陌生的家,不敢亂看更不敢亂動。
養母讓她喝水,她才敢捧著水杯小小喝一口,即使渴得要死也不敢大口喝,怕大咧的樣子惹養父母討厭。
她知道自己是幸運的,福利院里男孩很容易被領養,但女孩卻沒那么幸運,她無疑是幸運的,她不想把這份幸運消耗掉。
領養回去的第一晚,房間很黑,窗外不知道有什么東西,被風吹得發出啪啪啪的撞擊聲,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在寂寥的深夜有些瘆人,但她不敢去找養父母,只能把頭悶進被子,怕得厲害就咬住枕頭一角,一個人硬抗。
再長大一點,她跟養父母的感情依然淡薄,但她拿優異成績單回去的那一刻,養父母還是開心的,于是她更努力,為的就是養父母對她多一些笑臉。
她那時候偶爾會想,為什么她會進福利院,是因為她不聰明不優秀不討喜嗎?或者僅僅是因為她是個女孩。
如果她本來的“家庭”知道她是個聰明努力的孩子,會爭氣拿最好的名次,還會放棄她嗎?
她心底深處始終有一根“被拋棄”的心刺,如今卻告訴她,你沒有被拋棄,你有很愛你的家人和美滿的家庭,只是遭遇變故,流落到了福利院。
溫苒心里掀起一場滔天海嘯,她站在小船上被海浪打得左搖右晃,久久無法平靜。
她是……津城江家人?
那江曦瑤是誰?
太多信息涌進腦海,猶如周喜樂瘋狂抓過的毛毯墊,翹邊毛躁,亂得不知該從哪條線整理。
她顯然無法消化,霍赫看著她,手指動了動。
幾乎同一時間,周聿珩張開雙臂把溫苒攬進懷里,輕輕嘆息一聲:“很難接受是不是?沒關系,我們慢慢接受,我陪你。”
霍赫晚了一步,周聿珩把他要說的話說了,他心口泛堵。
好在溫苒沒給他面子,推開他,問他:“所以江曦瑤跟我是什么關系?她該不會是我姐姐或者妹妹吧,有這么狗血?”
“不是,她只是為了保護你找的一個擋箭牌。”周聿珩說。
溫苒在一團亂麻的信息中理出一點頭緒,原來她不是她的擋箭牌,她才是她的擋箭牌。
現實的事,比繞口令還繞。
溫苒垂眸沒說話,一朵裹著冰的雪花飄飄然落下,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雪,周遭更安靜了,似乎能聽到濕雪落下的聲音。
靳穆就是這時候來的,踩著一地濕雪走來,周聿珩側目看他一眼,蹙起眉,現在誰靠近溫苒他都煩。
他想把溫苒帶走,卻又在當下氛圍中不知怎么開口,只好主動打破沉默,問溫苒:“你怎么進來的?”
霍家不是誰都能進來。
靳穆說:“我帶她進來的。”
霍赫和周聿珩的目光同時投射過去,原來罪魁禍首是他。
靳穆立馬望向結霜的樹枝,當沒看見。
不是他故意,是在門口碰到溫苒,她想進霍家沒辦法,那雙漂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就一眼,別說是把她帶進霍家,就是立馬要他的命他都無怨無悔。
兩個男人看靳穆,靳穆看樹,溫苒在一片亂八糟的視線中好像明白什么。
霍赫忽然的接近,靳穆忽然的態度轉變,一切好像合理起來,原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