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33團團部的幾個通訊兵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團長這川劇變臉比專業人士都快，連個過渡都不用的。

奇襲這個小山頭干掉46名日軍還只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這個山頭就像一把刀，把日軍一個步兵中隊防御的兩個高地和其主力完全切割開了。

等日軍那邊反應過來，該步兵營早就有一個步兵連進入該陣地，接手了這個高地的防御，并將整個營能用的4挺重機槍中的兩挺放在該高地上，同時33團的6門82迫隨時給其火力支援。

中國41年農歷新年的第一天，軍旗就插在包圍圈中日軍所屬高地的一隅，對于日軍來說，極為刺眼還是小事，那意味著隨著中國軍隊的侵蝕，屬于他們的陣地逐漸變小，戰術活動空間進一步壓縮。

一大早天還未完全亮，日軍就動用兩個步兵中隊企圖重新奪回該陣地，都還沒抵達陣地前300米，就直接被24門山炮集火炸了個稀里嘩啦。

那是11師炮兵營和四行團山炮連合作的杰作，炮擊戰壕貓著里的鬼子哪有炮擊暴露在外的鬼子爽？在戰壕里被炸死，連血都看不到，在外面可是能看到胳膊腿亂飛，那感受完全不同。

日本人這才徹底接受現實，攻守雙方早已易位，他們現在是縮在殼里的烏龜，中國人就是希望用這樣的方式讓他們離開戰壕，好一點點將他們消耗殆盡。

231步兵聯隊很明智的放棄了被切割開來的200同僚，就如同11軍放棄他們一樣。

放棄這事兒吧！干得多了，也很容易成為習慣。

一個步兵中隊日軍只能眼睜睜看著中國人硬生生從自家陣地分割開并將其再度困死。

原本，他們還能通過這塊高地獲得來自大隊部的補給，現在可好了，他們懸在孤島之外，別說什么補給了，就是互相對望一眼都成了奢望。

說起過大年三十，日本人自然是凄凄慘慘啥都沒有，因為中國人不斷組織的冷槍冷炮襲擊，寒冷的冬夜里連火都不敢點，包圍圈中包括山田正吉大佐在內所有日本人吃的飯團子都是冰冷的，哪怕是吃到肚子里好久，還能感受到冬天的溫度。

而中國這邊，唐刀卻是早在下午的時候，就命令各連抽出足夠人手，在反斜面坑道里搟面皮包餃子，雖然也有明火禁令，但各炊事班做飯的地點可都在日軍山炮射界之外。

而且窩在包圍圈中的日軍火炮一般是不會輕易開炮的，因為他們盤踞的區域極其有限，一旦開炮極容易被發現陣地所在，現在中方可是有山炮30多門，迫擊炮更是達數十門盯著他們，隨時都可能來一場炮火覆蓋飽和式攻擊。

最后的防御利器都沒了的話，山田正吉估計已經不是哭了，而是直接一刀劃破自己肚皮得了。

還參與戰斗的4個步兵團上萬人，除去在外執行襲擊任務的，全部在大年三十這天晚上吃上熱騰騰的餃子。

光是這頓餃子，就把四行團此次從山城出發時收購的臘肉吃掉了5000斤，吃得剛從絞肉機式戰場上活下來的中方官兵們滿嘴流油，很多人更是滿眼淚花。

比如非要跟著來的石大寬，雖然已經是31團第9連代理連長，但9連就是個番號，除了他這個還算活蹦亂跳的剛連升三級的中士連長，一個毛人都沒有。

31團團長干脆就讓石大寬跟在自己身邊，讓這個勇敢的士兵當他的步兵連長是為了激勵全師官兵奮勇拼殺，但絕不能是個不通任何戰術的家伙吧！

一將無能害死三軍，一個連長雖然只是基層軍官，但手底下可也有150號人，一個火箭般躥起來的新兵要是把150號人都帶到死路上去，別說一時激奮胡姓師長臉上無光，他這個團長更是會成為全軍的笑話。

這位經驗豐富的陸軍上校是要讓石大寬跟在身邊好好教他，教他如何當好一名指揮官，那可和只靠玩命兒的大頭兵有本質的區別。

石大寬倒也努力，這兩天一直跟著自家團長，看他如何向各營營長下達軍令，看他巡視各營陣地提出的各種意見。

這讓陸軍上校很欣慰，覺得這個才17歲的少年兵是個好苗子，放在身邊鍛煉學習個半年一載，未嘗不能當個合格的連長。

但等到吃餃子的時候，陸軍上校卻發現這個少年兵吃著吃著就哭了。

“你娃娃怎么個事兒，有餃子吃怎么還流上貓尿了呢？”出身草莽的陸軍上校一瞪眼。

“團長，我想起班長他們了，那天開戰前，班長還跟我說，等打完這一仗，就用他的軍餉請我們全班吃餃子喝酒，排長也在旁邊說他參加，結果，他們都沒了，一口餃子都沒吃上。”石大寬眼淚汪汪的，沒有半點他在戰場上一口叼著鬼子氣管，紅著一雙眼睛拎著槍到處和日軍搏殺的兇惡模樣。

“你這個娃，瓦罐難免井口破，將軍難逃陣前亡”陸軍上校被少年兵說得喉頭一哽，想安慰卻是連自己都無法安慰。

23日那一戰，他31團其實已經殘了，全團還能作戰的僅余不到700人，這次能到這里參與圍殲日軍，其實是胡姓師長的私心，是想給31團多撈點軍功，到時候上報上去的話，替戰死犧牲的官兵多弄點獎金。

唐刀估計也是知道胡姓師長的心思，對這個實際編制不過一個步兵營的曾經主力步兵團也極為照顧，整個31團就守三個高地，還是日軍最不好突破的地形，以免他們再有損失。

“你也別太難過，我特批你一碗餃一瓶酒子一包煙，等我們打完這最后一仗，你去你們9連弟兄們的墳頭上給供上。”陸軍上校道。

“謝謝長官，我替我們9連的弟兄們謝謝你。”石大寬滿眼都是感激。

他可是知道戰場上物資有多寶貴，為了他的一個念想，一個大團長竟然如此慷慨，那真是情深義重。

“你小子，是個當連長的料！”陸軍上校卻是狠狠地拍了拍石大寬的肩膀。

石大寬微微一愣，這不是團長第一次夸他，但說他可以當連長，還是第一次。

不是因為他是全連唯一從戰場上活蹦亂跳走下來的兵，也不是他殺敵6人的驕人戰功，而竟然是一次對犧牲戰友的懷念。

少年兵不明白，那是因為純粹和心性！

或許未來的他會有很多改變，但不忘自己生死與共的戰友，會讓他擁有一種獨特的凝聚力，這是當好一名基層軍官的首要條件。

很多的不會的可以學，唯獨這個，學不來，那是人的本心！

陸軍上校，很喜歡這個小兵，在石大寬身上，他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但陸軍上校可不知道，就是這個小兵，在大年三十吃完餃子后，竟然又干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兒。

為了報答團長答應給弟兄們的一碗餃子，他決定去掙唐團座的牛肉罐頭獎勵。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