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子憤憤不平道:“你瞧瞧我這生意,還能買不起你幾幅畫嗎?”
陳硯思忖片刻,方才問道:“我們可有約定往后的畫都賣給你?”
胖子如同被戳破的皮球,瞬間蔫兒了下來:“未曾。”
緊接著便是兩人之間無的沉默。
自那日得到畫后,墨竹軒的幾位雕版的師父日夜趕工,終于在四天后能批量印圖。
本就是黑白的,印起來也簡單,待到墨干,重新裝訂好書后,墨竹軒就將三幅畫掛在鋪子外。
精美的插畫很快吸引了客人前來買書。
《三國演義》大家都爛熟于心,可書柜里就差一本精美的藏書。
你有我沒有,心中就不服。
不就是一本《三國演義》嗎,誰買不起似的。
這攀比之風興起,墨竹軒的《三國演義》就被瘋搶,竟將此前賣不出去的存貨全清空了,后院正趕著印新的。
原本散發霉味的書肆如今四處飄蕩著墨香,
胖子很快就恢復了心緒,問道;“兄臺如何稱呼?”
“陳硯。”
“我姓孟名永長,既已相識便是朋友,往后若再有畫都賣給我,我定不會讓你吃虧。”
陳硯撩起眼皮看笑得跟哈士奇一樣的孟永長,頓了下方才道:“剛剛書香齋是以四錢一張畫收的。”
孟永長肥手將胸口拍得“砰砰”響:“我給的價只高不低,你別看我這書肆不如書香齋,我家很有錢。”
想了下,又補充一句:“也頗有勢力,在這平興縣沒什么擺不平的事,你若有什么困難,盡管跟哥哥說。”
陳硯三張畫就讓他的墨竹軒起死回生,若是能拉攏,往后他必會將墨竹軒做大做強,便可順勢接下族中生意,到時也就不用再日日背圣賢,讀圣賢文章。
陳硯瞬間來了興致:“我想去高氏族學讀書。”
孟永長臉上的驕傲僵住,立刻看向四周,見沒人注意到他們,湊近陳硯低聲道:“兄弟你別為難哥哥,高氏族學每年只招收十名學生,太難進了。”
頓了下,他又道:“我拿你當兄弟才告訴你,高侍郎丁憂,圣人并未奪情。”
陳硯一怔。
所謂丁憂,即大梁的臣子長輩去世,臣子回鄉守孝三年。
而奪情,就是天子不允臣子的丁憂折子,留臣子繼續在朝為官。
大梁文風鼎盛,極重名節。
凡是臣子上奏丁憂,天子不允,臣子再奏,天子依照臣子的地位功績等,酌情考慮不允幾次,以全君臣之誼。
不允的折子越多,則表明越被天子看重。
高侍郎貴為三品大員,天子竟不奪情,這是全然不顧高侍郎的顏面。
可見這位高侍郎在天子面前是徹底失勢,三年丁憂后,怕是不會起用。
這位高侍郎的政治生涯到頭了。
凡是進入高氏族學的學生,身上會打下“高氏”的烙印,從踏入官場那一刻,就只能算高侍郎派系的人。
一旦高侍郎徹底倒臺,高侍郎那些政敵必會對這些人進行清算。
這等消息在京城肯定早就傳遍了,可他作為一個小縣城的農家子,根本沒聽說過。
若是無心卷入朝堂派系爭斗,他這等小人物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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