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周舉人就赴京趕考了。
會試三年一場,上一次周舉人自覺文章火候不到,并未赴考。
今年去牢獄走了一遭,心中頗多感悟,文章已經爐火純青,向高氏族學請辭后,要趁著下雪前趕往京城,否則就要錯過明年的春闈。
陳硯將周榮分給他的銀子又給周榮當盤纏,周榮本不好意思再將銀子收回,聽到陳硯說“你要是心中有愧,后半生多賺錢,也好讓我過上大少爺的日子”后,毫無心理負擔地把銀子收下了。
還要反駁一句:“我還盼望你能當上大官,讓我過上好日子。”
從來都是望子成龍,哪有望父成龍的?
周舉人對上周既白時,就見自已的親兒子正期盼地看著他。
看到孩子眼底的烏青,周舉人心中便多了些難的酸楚。
周既白天資本不錯,奈何遇上了天資更好的陳硯,始終被壓著。
這孩子又是不服輸,過得就很艱難。
他輕拍著周既白的肩膀,眼底是拳拳愛子之心:“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以你的資質,將來必有一番作為,切莫因意氣之爭摧殘了自已。”
周既白心頭巨震,趕忙垂眸,掩飾發熱的眼圈,啞著嗓子道:“兒子知道了。”
周舉人又對著陳硯爽朗一笑,道:“等我中會試回來,銀子雙倍還你。”
周舉人踩著秋天的落葉,帶著滿腔斗志前往京城。
這一年的冬天極冷,大雪下了一個冬,陳硯坐一會兒就要起身跳一跳,等渾身熱乎起來再坐下寫字。
他從小被養得身體底子好,倒是扛得住。
周既白一入冬就病倒,整個冬都在咳嗽,學業漸漸落了下來,不過他性格開朗不少,自顧著自已苦讀,不再跟陳硯攀比。
不過陳硯完全沒發覺,因為陳硯學《春秋》達到忘我的境地。
每學一篇,就要將相關人物、歷史事件全都通讀,再將能找到的各種注疏都看一遍,經過楊夫子講解后,還要以此寫兩篇文章交給楊夫子。
楊夫子的腦門越來越大,終于在洗頭發現一大盤頭發時,他決心帶著兩個學生去踏青。
學生也不能天天埋首圣賢書,該多出去走動,鍛煉身體。
陳硯不愿意:“夫子,一年之計在于春,如此大好春光該來發奮圖強,而不是出去踏青游玩。”
周既白還是少年心性,聽楊夫子說能出去游玩,他雀躍不已,再聽陳硯所,羞愧得低下了頭。
難怪陳硯的文章能一日千里,他真是自愧不如。
他正反思,就聽楊夫子幽怨地指著自已的腦門:“你們看到什么了?”
周既白試探地問:“腦子里裝滿了學問?”
楊夫子卻氣憤道:“是寸草不生的腦門!你們再不給為師好生放個假,為師就要禿了!”
周既白被楊夫子的暴躁嚇了一跳。
平時的楊夫子端肅,心緒平和,原來還有如此暴躁的一面。
陳硯卻道:“不過三千煩惱絲,掉了也就掉了,夫子孤身一人,何須介懷?”
楊夫子氣得額頭青筋突突地跳,更顯腦門锃亮,也沒了好語氣:“你還在長個子,日日費心血讀書,小心以后長不高。”
這個威脅實在太可怕,陳硯當即就丟了筆,他要去曬太陽長個子了。
楊夫子領著他們去的是附近一個小文山。
陳硯估算此山海拔只有二百多米,半山腰有一涼亭,本縣許多文人喜愛來此涼亭相聚作詩,小文山也因此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