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心微微搖頭,用指尖在自己臉上抹了抹,然后將一小塊碎肉彈掉。
剛換的、還帶著皂莢香氣的一身衣服,現在都已經濺上斑斑血跡了。
然后他才又嘆口氣,一攤手:“第一次見面,又不說你叫什么名字,也不了解詳情。就氣勢洶洶地問我為什么害人——道友,講道理嘛,這樣子不好吧。”
在剛才的那幾秒鐘時間里,李云心迅速而仔細地觀察了這個女人。
結果比較令人心驚。
他大大方方走進喬家就是因為不擔心。不擔心有人會闖進來、而他一無所知。
渭城上清丹鼎派的那個道士和凌虛劍派的那個劍士,都只是虛境的修為。他或許沒法兒跟那兩個人剛正面,但卻有一百種法子可以玩兒壞他們。如果是那兩位走進院子大門,在他早有提防的前提下,第一時間他就會知道了。
可是直到這個女人走到這里,他才發現。
這女人……境界至少不在自己之下。而且看起來也是個愛玩的——先入了迷境賞風景般地看,然后,想跳出來,就跳出來了。
她剛才手指一動殺了人。殺得果決淡定。看手法……
不是畫道。
那么就應該是道統了。
劍士御劍殺人,道士們則擅長畫符。修為到了高深處,一些簡單的符咒便可以靈力憑空畫出來,就像她剛才那樣子。
李云心想看她的表情、捕捉她的心思。但只掃了一眼就意識到這女人不知道在自己的臉上搞了什么手段——他能看清她的臉,但卻看不分明她的臉。
就好像腦袋里,多出了一團霧。
大概是某種法寶。父母同自己說過“法寶”這東西,然而他是第一次見。
這是正常現象——法寶里既然有一個寶字,那必然是稀罕物。倘若隨便一個修行者都有那么一兩件,那還叫什么法寶。
于是他只能從這女人的語內容、音調、肢體動作當中來“讀”她。
得出的第一個結論是——還好。不是一個反社(和諧你妹)會人格傾向的變態,勉強可歸類到正常人行列。
當然也不排除是一個隱藏很深的變態的可能。
他這句話說得氣定神閑、理直氣壯,全然沒有“使妖法害人卻被同道撞破”之后的慌張。
女人便微微皺眉、打量了他一會兒,低聲道:“有趣。”
李云心翻了個白眼兒。
九公子也說他有趣,白云心也說他有趣。這女人又說他有趣。
她這做派,倘若是自己第一次遇到或許會覺得是個“看不透”的高人、戰戰兢兢。但如今見過了九公子、白云心這樣的大妖,再看這些人類修士……
完全沒有任何壓力。
他便指指自己:“在下李云心。姑娘怎么稱呼?”
一秒鐘之后,女人不易覺察地挺了挺胸,頭微微后仰——這意味著她此刻陷入了某種“比較正式”的情緒里——
“瑯琊洞天宗座首徒,凌空子。”她略一猶豫,以一種莫名而不易覺察的快樂語調又補充,“行走世俗間,可以叫我劉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