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那位畫師,道號道眉子。此前是皇家的御用畫師。在享盡榮華富貴之后歸隱還鄉(xiāng),以授業(yè)傳道為樂。
在某個細(xì)雨霏霏的春日里,老畫師披著蓑衣泛一葉扁舟在江上垂釣,又飲了些酒。通體舒泰之際想到自己度過的一生、眼下的境況,生出了“人生無憾、再無所求”之感。
于是當(dāng)日歸家之后便作出了這《漁翁釣叟圖》。
據(jù)說畫作一成,華光滿室——成就了一副珍品。
不僅僅對于世俗人來說是珍品,對于修行者來說亦是珍品——正可用來參悟妄心劫。
這道眉子作出了一生當(dāng)中最得意的作品,再無遺憾,本該更快活些。可惜那天喝了酒,又吹風(fēng)淋雨,回到家就感了風(fēng)寒。病情越來越重,很快一命嗚呼。
不過這畫終究是傳了下來。
劉老道聽說這畫,眉頭一挑,興奮之色就溢于表:“自然聽說過——那道眉子大師的遺作?!”
“正是。”尹平志笑著說,“道眉子大師是有后的。眼下他的嫡孫……唔,也是一位畫師,據(jù)說是意境的大畫師,來了渭城。正帶了那幅《漁翁釣叟圖》。”
“那……是……裴決子大師?”劉老道說這話,下意識地看了看李云心。
他知道李云心很有神通,在某些方面很強(qiáng)大。然而在畫道一途,老道雖然也知道心哥兒比自己高明太多,卻不曉得到底高明多少。
因為李云心傳給他的那水云勁,也主要是淬煉神魂和軀體的。
李云心沒說,老道便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修煉的乃是最最正宗、最最核心的天心正法法門。他混元子老道,眼下的的確確算是正經(jīng)的修士,而非一個世俗的野道士了。
但在劉老道這里……
他從沒見過洞天、流派的那些丹青道士。
他甚至不清楚他們的存在。
在他的認(rèn)知當(dāng)中,畫師,便只是世俗間的這些畫師。依著道統(tǒng)和劍宗的境界,也分了由高到低的“玄真化虛意”五境。然而畫師的五境同正經(jīng)修士的五境,可萬萬不能比。
至少這“天下間”,從沒出現(xiàn)過化境之上的畫師——在劉老道的心中,那大概的確是不可能的。
不過在這一點上,他倒是想對了。
世俗間的畫師,沒有指引者,哪怕天縱奇才自己修到了化境,卻不知還有尋找“道心”這一回事,怎么可能突進(jìn)真境?
于是此刻這劉老道,便也不清楚心哥兒同那道眉子大師的嫡孫裴決子相比如何。盡管心里比較不服氣,但他還是忍不住會覺得,心哥兒……
該是比不過他的吧。
皇家畫師的嫡孫,自小見多識廣、錦衣玉食。家中所藏名畫無算……心哥兒哪怕是出身世家豪門,又如何比呢。
劉老道就忍不住擔(dān)心。他知道李云心是個心高氣傲的——這尹平志來說了這一遭,難免心哥兒會惱他……
哪知卻看見李云心笑了起來:“哦?尹先生今天登門就為了說這事?怎么著,這位裴決子大師,是出來游歷天下增長見識、恰好走到了渭城,要來一場鑒寶大會?”_a